“我們先回去，要是你有什麽問題，可以和我或者你粑粑說。”唐風月終於強硬起來，她先站起身，接著又想拉龜龜起來。

“不要！”龜龜的小手甩了甩，想要將她的手揮開。

唐風月的發燒並沒有全好，現在頭暈腦脹的差點要摔到地上。

她的眉頭被皺成好看的疙瘩，無奈地看向龜龜，小小的蘿蔔頭像是生長在地上一樣，怎麽都不願意動彈。

龜龜小小的一團，小小的腦袋埋進膝蓋裏，怎麽都不願意拔出頭來。

唐風月無奈，上前將他抱起到懷裏，雙手緊緊地把他抓住。

“不要！”龜龜的小嘴巴撅得差點就能掛油瓶了，他扭動著身軀不願意下來。

“啪！”

唐風月輕拍了一下他的屁股，“聽話！”

龜龜卻不情願地再動了動，窩到她的懷裏，冰冷的淚水差點要把她的衣服濡濕。

唐風月低頭看他，更加緊地將他抱到懷裏，以圖他知道自己的在他身邊。

也正因為面前有個小腦袋擋著路，唐風月註意不到前面是一個小臺階，邁步的時候踉蹌地倒下。

她下意識地護住龜龜，勉強轉了一個半身，最後龜龜坐在她身上安然無恙，而她卻重重地坐到地上。

龜龜有些反應不過來，但還是迅速站起身，朝著她叫道：“媽咪，你沒事吧？”

他的嗓音裏還帶著濃濃的哭腔，下一秒卻變成了驚駭的叫喊。

“媽咪你流了好多血！媽咪你的衣服都是血！”他的尖叫引起不遠處老人的註意，連忙幫忙喊來護士。

杜昕也感覺到身下不斷泅出的血液，力量在體內不斷地流失。

她掙紮著伸出一只手來，安慰驚慌失措的龜龜：“媽咪沒事，龜龜要聽話知道嗎？”

龜龜的大眼睛裏滾滾的淚水不斷地流出，倒影出她此刻蒼白的臉。

寂靜。

在婦產科手術室外面，寂靜得連呼吸聲都可以清晰聽見。

穆齊坐在一架輪椅上，雙手和雙腳上都是結實的石膏，臉黑得就像鍋底，樣子看起來氣得不輕。

而在他身邊，則是一臉愧疚的龜龜，在他的大眼裏還含著朦朧的淚水，欲掉未掉地掛在眼睫毛上。

林子深也站在旁邊，看看這父子兩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。

最後他索性抓過龜龜的手，卻發現他的手異常的滾燙，頓時氣得笑了。

“龜龜，我才一會兒沒見你，你就又發起燒來了？挺能耐的啊！”

伸手把他抓來道自己懷裏，林子深這才發現龜龜身上的衣服是濕潤的，帶著秋雨冰冷的氣息。

龜龜的淚珠終於忍不住掉落下來，但還是不敢發出聲音，而是忐忑地看向穆齊，發現他根本沒有轉頭，才又低下頭來。

林子深將一切都看在眼裏，翻了一個白眼，“行啊，龜龜你今年才四歲，竟然就學會使用計謀了。走，跟我換一件衣服去！”

“我不去，我要等媽咪出來。”龜龜固執地掙紮，把自己的小身體往後挪去。

林子深這下也有些生氣了，“龜龜你再不聽話的話，你媽咪會更加生氣哦，待會兒你媽咪出來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樣子，才會原諒你。”

龜龜聞言，擡頭看了一眼手術室門口，將手遞給林子深，乖乖地跟出去了。

穆齊坐在輪椅上，動作僵硬地一直保持不變，包括聽到龜龜哭鬧的聲音也沒有絲毫的動容。

這時有護士匆匆忙忙地走出來，“誰是唐風月的家屬？誰是？”

“我。”穆齊艱澀地開口。

護士趕忙跑到他身邊，拿出一張手術同意書，“因為孕婦突然大出血，並且嬰兒只有六個半月，還沒有七個月，導致孕婦和嬰兒都有危險，現在情況危急，請您選擇是要大人還是要小孩。”

“大人。”穆齊毫不猶豫地說，卻痛苦地閉上眼。

“好的，請您在這張手術書上簽名。”護士將紙和筆遞到他面前，這才發現病人手不方便，頓時糾結地不知道該怎麽辦。

穆齊伸出傷得沒有太嚴重的左手，接過筆來，飛快地簽下自己的名字。

護士點了點頭，飛快地轉身離去。

穆齊的手維持著剛剛的姿勢，發出一陣陣的刺痛，可他卻恍然未覺，眸底深處全是痛苦。

林子深帶著龜龜很快回來，看到坐在輪椅裏卻像是被全世界拋棄的男人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。

他想起四年前的穆齊，那時候的他在知道唐風月離開花國後，也是這樣的頹喪，卻遠遠比不上此刻的絕望。

至少那時候的他知道，唐風月並沒有死，而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，只要努力尋找，總有相見的那一天。

而現在的情況則是，唐風月陷入危險中，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天人永隔。

“不會有事的。”林子深最後，只能說出這樣一句無力的安慰。

穆齊抿著唇點頭，卻仍舊一言不發。

林子深悻悻地拉著龜龜坐在冰涼的鐵長凳上，摸了摸龜龜的小腦袋。

龜龜低著頭一聲不吭，時不時擡頭看向手術室。

在所有人的概念裏，嬰兒只有六個月是一定活不成的，此刻的龜龜心裏已經後悔死了，恨不得將早上的自己給滅了。

“嘩啦”一聲，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。

毛小玲風風火火地走出來，並且護士臉上也並沒有哀色，穆齊的心突兀地跳了一下，眼睛緊緊地盯著眾人，一定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。

“孕婦沒事。”毛小玲笑瞇瞇地宣布。

穆齊吊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下來，接著笑容又變得苦澀起來，只可惜他們盼望已久的那個孩子……

“而且孕婦產下一個兩斤九兩重的嬰兒，活下來了！”毛小玲再度丟出一個重磅消息，眼睛閃爍著亮光，“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，身體很健康，不過需要在育嬰保溫箱裏呆一段時間。”

所有人的眼睛這才一齊亮起來，龜龜更是又忍不住哭起來。

林子深忍不住又伸出爪子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，也忍不住笑起來。

反應最小的人反而是穆齊，他怔在原地，良久都沒有反應過來。

他的眼睛眨了又眨，最終還是顫抖著聲音再問一遍，“人、沒事？”

“對，孩子和大人都平安無事！”毛小玲朝著他嫣然一笑。

這個時候，旁邊的護士恭喜道：“毛醫生你的醫術越來越好了，六個月的嬰兒都被你救了下來，到時候新聞裏肯定又要大肆讚揚一番。”

“過獎，這是我應該做的。”毛小玲淺笑道。

她再度看向這個雖手腳被噴上石膏，仍氣勢不減的男人，微微掀起唇角笑著。

這個男人，終究不屬於她……

母女平安，唐風月被護士推回病房中休養，而孩子則被送到保溫箱裏養育一段時間。

在這個過程中，穆齊的臉一直都是板著的，黑壓壓地像是被人欠了錢。

龜龜瑟瑟地走過去，小身體站在穆齊面前，才及輪椅高。

“粑粑，我錯了。”龜龜小聲地說道，大眼裏都是緊張和後悔。

穆齊註視著他，發現這小子不知不覺又躥高了幾厘米，臉色蒼白蒼白的，像是身體越發虛弱。

他不由幽幽發出一聲嘆息，最終用手撫上他的頭。

“好，為了懲罰你，以後你就成為粑粑專職的餵飯工。”

龜龜好奇地擡起頭，滿臉不解，“什麽餵飯工？”

“就是給我餵飯的人！”穆齊一板一眼。

龜龜的小臉像是註入燦爛的陽光，一下子變得光芒萬丈起來，他重重地捏著小拳頭點頭，“好！”

他說著用小手在後面推著輪椅向電梯走去，臉上的不安散去大半，重新恢覆小孩子開心的臉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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